徐悲鴻和林風眠在20世紀之初的美術(shù)革命運動中，都做出了非凡的貢獻，譜寫了藝術(shù)的歷史篇章。然而他們的命運卻大相徑庭。徐悲鴻青云直上，獨霸畫壇半個世紀；而林風眠卻被時代冷落，甚至被誤解了半個世紀。

 “風眠體”，此時是褒獎，而彼時是曲解。時代的大潮難以駕馭，但林風眠對自己作品在極大差別的風格之間卻做到了自如地切換。

此次西泠秋拍漫畫專場的三件林風眠彩墨之作，一邊是脫俗雋永的《荷塘》，明媚逍遙的《秋葉小鳥》，另一邊是濃郁深沉的《松澗清泉》。如果說前者像一首清麗的小詩，而后者更像是一種悲壯的呼喊。

林風眠

斗士與隱士

1900年，伴隨著八國聯(lián)軍進攻北京的槍炮聲，林風眠誕生了。這仿佛也注定了他多災多難的一生：經(jīng)歷了新文化運動、抗日戰(zhàn)爭、社會主義建設(shè)與改造、文化大革命……他的人生舞臺，以斗士的姿態(tài)開幕，以隱士的身份收尾，一生寫滿了傳奇。

1926年，24歲的林風眠應蔡元培邀請，正式出任當時唯一的藝術(shù)最高學府——北京國立藝術(shù)專科學校校長，成為迄今最年輕的美術(shù)學校校長。他年少孤勇。重建教學班子，正式提出“調(diào)和中西藝術(shù)”的主張，要將國立藝專打造成為東方的巴黎美院。這是他實現(xiàn)藝術(shù)理想，展現(xiàn)報國之志的一個大動作。

可一年多的藝術(shù)運動，讓林風眠屢屢受挫，他的理想也以慘敗告終。

杭州玉泉林風眠故居

1928年，蔡元培邀請林風眠出任國立西湖藝術(shù)院校長。林風眠的主張再次有了用武之地。在中西融合上，林風眠在中西美術(shù)“之所長”上發(fā)展出表現(xiàn)主義的“融合主義”。在教育上，林風眠多次舉行西化藝術(shù)運動，成立藝術(shù)運動社、創(chuàng)辦《亞波羅》、《雅典娜》等新藝術(shù)雜志，成為了中國在世界藝術(shù)運動中最先進的力量。

如果說這之前，他像一個斗士，那后來的日子，他更像一個隱士。

1937年，抗日戰(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。經(jīng)歷了杭州藝專并與北平藝專的合并，身心俱疲的林風眠兩次解職離開，從此被迫漸漸退出中國近代美術(shù)教育主流。離開前，他寫下四個字“為藝術(shù)戰(zhàn)”。

命運的流轉(zhuǎn)，讓輝煌如此短暫。

2022西泠秋拍

中國名家漫畫 · 插圖連環(huán)畫專場

Lot 1619  

林風眠（1900～1991） 松澗清泉

設(shè)色紙本  鏡片

1942年作

出版：《樸珍抱精——近現(xiàn)代名家書畫作品集》P123，西泠印社出版社，2022年。

說明：1.上款人“璧趙”為袁必照（1908-1997），又名袁璧趙，四川合江人。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畢業(yè)，任中央軍校教官職務(wù)，陸軍步兵少校。而后在上海經(jīng)營工商業(yè)，任亞東實業(yè)股份有限公司、上海新光內(nèi)衣廠股份有限公司總經(jīng)理。

2.作品源自上款人家屬。

81×49cm

本次西泠秋拍的《松澗清泉》上款人“璧趙”，即為袁必照，從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畢業(yè)，曾任中央軍校教官職務(wù)，陸軍步兵少校。此畫作于1942年，就是林風眠在重慶隱居時期。這是林風眠罕見的抗戰(zhàn)期間送給黃埔軍官的勁松題材作品。

松澗清泉  落款：璧趙先生正畫，弟林風眠，卅一年渝。

林風眠 （1900~1991） 松澗清泉（局部）

可以追溯到1939年，林風眠獨居在重慶大佛段軍政部的一間兵工倉庫，雖然是土墻黃泥地，屋里只有一張木桌，菜刀、砧板、油瓶堂皇列于畫紙毛筆之側(cè)，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，但也極有可能受到了袁姓軍官的照顧。而且，林風眠比袁璧照要年長八歲，落款卻題“弟林風眠”，可見敬意。

重慶大佛段，林風眠戰(zhàn)時蟄居之地

其實憑他當時的聲望及社會影響，只要稍作鉆營就可以衣食無憂。但他寧愿跌入蕓蕓眾生的苦難平民叢中。國家的大好河山在戰(zhàn)爭中成為殘山剩水。理想破滅，面對殘酷現(xiàn)實，林風眠明悟自己不再是當年提出“中西融合”的弄潮兒，他全部的抱負，今日只在尺紙間，他要用他的筆墨報國。

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政訓研究班第一期名錄

巴山夜雨讓“風眠體”徹底覺醒，也可以說，迎來了真正的林風眠的誕生。

這幅《松澗清泉》蓋因是贈予軍人，所以松、石、泉，無一不充滿了棱角，緊密的勁松更像是保家衛(wèi)國的錚錚鐵漢。松色濃郁，泉色晴明，也象征著經(jīng)受苦難的國家，保持不屈不撓之精神，終將會雨過天晴。他的畫，不僅僅是單純的意象，而是上升到更高的精神層面，表達了廣闊的民族情感。

熱烈與冷靜

 “一只孤鶩”，后人這樣形容林風眠。

他的畫作，有許多“孤”的意象：孤鷺、孤女、孤舟……而他的畫作中，還有對比強烈的“多”：叢林、池荷、群鳥……有色彩的濃郁之美，更有線條的簡逸之風。

這正是他性格多重的體現(xiàn)：既熱烈又冷靜。無論是教育辦學，還是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，都表現(xiàn)出他熱情澎湃之勢；他也能靜如處子，耐得起寂寞和孤獨。

2022西泠秋拍

中國名家漫畫 · 插圖連環(huán)畫專場

Lot 1617 

林風眠（1900～1991） 荷塘

設(shè)色紙本  鏡片

說明：本拍品委托人直接得自畫家本人。

66×65cm

形成這樣分明的個性，一部分是林風眠對客家人艱忍抗爭、百折不回的精神傳承。在“中西融合”上雖幾經(jīng)碰壁，但他仍不退卻；另一部分，是中國文化的底蘊和西方現(xiàn)實的影響，他的寂寞和孤獨只是形式上的，表現(xiàn)在藝術(shù)上的仍然是一種熱烈與更深的追求。

本次西泠秋拍的《荷塘》與《秋葉小鳥》，就是一個“多”的意象。

《荷塘》氣氛低調(diào)卻不傷感。在暗夜籠罩下，有一種生命力在催動，漫池白蓮開的燦爛，俗塵盡去，顯露出夢鄉(xiāng)般的純凈。作品籠罩著朦朧的詩意，隱約透出畫家內(nèi)心深處的情感傾訴。

2022西泠秋拍

中國名家漫畫 · 插圖連環(huán)畫專場

Lot 1618 

林風眠（1900～1991） 秋葉小鳥

設(shè)色紙本  鏡片

出版：《樸珍抱精——近現(xiàn)代名家書畫作品集》P36，西泠印社出版社，2022年。

說明：歐洲私人舊藏。

69×68cm

林風眠非常喜歡畫小鳥，他筆下的小鳥生動多姿。如他所說：“畫鳥像人，畫花像少女”。

《秋葉小鳥》畫面色彩絢麗明亮，空間層次豐厚而富有變化。黑，本是沉著色，自帶肅穆感。林風眠小鳥的黑和秋葉的黃，對比出一種質(zhì)感，更有跳脫、靈動氣。畫面雖然熱鬧，反而營造了“鳥鳴山更幽”之境，從熱鬧中，更顯出寧靜和美。

向大師致敬，中國美術(shù)學院學子捶拓林風眠書“為藝術(shù)戰(zhàn)”大石刻